我可能在30岁之前,都还认为别人跟你倾诉心事的时候,你要认真地倾听跟回答。过了以后就发现:哦,只要把酒放在面前,你就可以去做你的事情了,超开心……真正很麻烦是那些不愿意喝酒的人,你就得认真地倾听他说话。
蔡康永说主持人的身份给他带来很多误解,他其实不是一个喜欢倾听的人,“我不觉得有人喜欢派自己这个任务。”
在镜头前,他说自己会鼓励大家做比较冷淡的人,不要被“温暖”两个字绑架。
他的一些文字被别人称为鸡汤,他说那首先是他写给自己的,“我常常发信息给自己”。
下午2点半开始的讲座,有人从上午8点就开始排队了。讲台上,蔡康永很投入,时间被拖长,观点里夹杂着恰好分量的包袱、八卦。尽管如此,不少人听了没多久就开始玩起手机……(《蔡康永的情商课:为你自己活一次》,博集天卷&湖南文艺出版社,2018年11月出版)
下面的内容整理自与蔡康永的部分对谈。更多请见开篇视频。
我总是会跟引用张爱玲这句“成名要趁早”的人说,你看看张爱玲过的是什么生活?张爱玲是成名非常早,可是它带来了什么?
所有的演艺圈,从童星出来的明星,都要经历非常严苛的考验,因为他们被鼓励相信宇宙是以他们为中心的。然后长大之后发现不是这么回事的时候,他要怎么保持平衡还能活得下去?
所以成名怎么会要趁早呢?你要引用那个人总得搞清楚,那个人的人生是你要的人生吗?
“拿书给我签的人,最常叫我在上面写的字,是‘做自己’。我就一直在想,你真的明白自己想干嘛吗?”
很多人说要“做自己”,我觉得最重要的是:他们是否具体地在执行(做自己)这件事,而不是瞎打混地说要“做自己”。
你如果不搞定自己的话,其实就没有办法面对这个世界了,我觉得这个是最简单的一个态度。
情商就是希望能够搞定自己,而不是搞定别人。 因为别人是搞不定的,爸爸,妈妈,伴侣,孩子,都是别人,都是搞不定的。
我一直不是那种很安详、平和地活着的人,所以我必须总是跟自己说,“我不重要”,来提醒自己:不要做出一些蠢的创作或是事情出来。
我小时候生活在一个旧派的上海家庭的气氛里面,我爸爸很喜欢宴客,他们一边洗牌,一边谈事情,到吃饭的时候事情就已经谈好了。
跟客人一起吃饭的时候,我爸爸永远都会把好吃的东西让给客人。对我来讲其实很痛苦,比方螃蟹上桌,他就会立刻把蟹盖夹给客人,蟹盖只有一个诶! 盖子给别人了!钳子给别人了!然后小孩就不想吃了,因为剩下只有蟹脚了。
我爸爸从来没有教过这件事情,他就只是做给我看——客人最重要。所以我的养成里面有这个部分在,就是客人开心我们就开心了。
我只是没有想到它会变成我的工作,这件事情让我很意外。
我后来在想,我当时学完拍电影,毕业了以后,为什么没有像我同期的同学一样那么勇敢地就去拍电影?
我觉得,如果我很标榜自我,如果选了一个工作是凸显自我的话,我会拍出非常多我后悔的东西。就是很蠢的、假装有深度、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厉害的东西。现在回头看一定会觉得很丢脸。
那相对来讲,主持是一个隐藏自己的工作,所以主持真的比较没那么丢脸。就是,我现在看我最早开始主持的节目,还是不觉得丢脸。可是看到我早期写的剧本,就觉得幸好没有拍成电影。
当我看到我同期的同学硬拍的时候,我会觉得啊,这电影似乎……
我在电影圈的每一个工作都让我觉得拍电影的人节奏非常慢,我可以听他们聊一个案子,聊了两年,都还没有成型。所以我吓坏了。
接触电视的时候,发现你今天做了后天就能播,立刻就能够收到观众的反映,这个比拍电影爽太多了。
节目比电影最大好处是,你充满了尝试然后失败的机会,你做错东西后会立刻知道错在哪里,下次不要再这样。所以它的整个过程很有乐趣。
马东的确耐人寻味,因为《奇葩说》是他在创业,所以他对这个,除了是主持人的感情外,也是一个公司老板的感情。
这两个角色中间的平衡,是我很爱观察他的重点。一个题目显然不会带来太好的观众反应,可是却很值得辩论的时候,他会不会有挣扎?
另外一个挣扎是:他有时候很想要跟大家一起玩,可是会忍住。看马东这个人的时候就会觉得,他的圆融当中有这些棱角跟沟壑在。
晓松捂着扇子,讲他种种知识的时候,我觉得他真心信仰这个是在普度众生,这些都是我没有的。他比我坚定很多。
李诞给人玩世不恭的感觉,可是他其实比我更在意他在文学上的呈现。
有一次,我们各自拿出自己的书,薛教授拿出来是经济学,我拿出来是情商课,李诞拿出来是一本短篇小说集。即使是在那个环境里面,他都相信在他的观众里面能够挖出一定比例的人,会对他的文学感兴趣。
薛(兆丰)教授是新加入我们的。我们把他框在经济学的范围之内。我本来认为经济学是一个破绽百出的学科,可是每次问他,他都还是能够有条有理地回答,所以人能够信仰自己的知识是非常幸福的事情。
对小S,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斗志。一个好的明星要有斗志,她不会甘愿接受不精彩的事情。
我常常看到一些艺人,没有拼命地在当下,用他仅有的条件来做出最好的表现时,我就会很怀念小S。她就是能够在最简陋的状态下,都逼迫自己拿出最大的力气来,然后烧出一把火来。
主持人就是鼓励来宾讲各种故事,在当中理解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。可是这个主持人下班后很可能是一个非常狂暴的人、堕落的人,不一定是一个爱倾听的人。这是一个职业造成的误解。
一个人一味地热情,一定是盲目的。大部分时候是冷淡的,才能够对比出你对哪些事情、哪些人怀抱着极高的热情。
常常被人家讲温暖,实在觉得很惭愧,因为其实我会鼓励大家做比较冷淡的人。
我不认为过于温暖是一个跟别人维持良好关系的好立场。如果被温暖两个字给绑住,就更吃力。
我其实在30岁之前,都还认为别人跟你倾诉心事的时候,你要认真地倾听跟回答。可是,人要掌握有限的心力花在重要的事情上。
我的家庭成员非常少,挺早爸爸妈妈都不在了,我在亲情方面没有太大的束缚,所以我谈这件事情的时候特别没资格。因为如果爸爸妈妈还在的话,肯定我也被裹挟到不行的。那个自由,根本是命运赏赐给我的。
所以,我一看到那些父母亲控制小孩的方法,我就觉得压力山大。真的不是轻易说,你看了一本书(指《情商课》),就能够对抗得了那样子的压力的。
我觉得最好大家都有意识到生活里面是一种表演。
我没有在节目里面假装别人过。我觉得我跟每个人一样,有一些面具是用来面对工作上接触的人的。可是呢,那面具做得挺好的,它还是能够容许我呼吸,还让别人看得到你的笑容跟臭脸。
一个你戴多久都不认为束缚的,就是个好面具。
大部分的主持人确实不会显露自己真实的面目。每一个熟悉的主持人,我都觉得他们很神秘,我想不到他们是什么样的人。
马东就是一个,我始终没有逾越本分地去追究: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。
我们都被意义这两个字给绑住了。
我们非常在乎事情有没有意义。其实很多事情是没有意义的,如果能够讲通这件事情的话,我会更信仰它。
意义与爱情都是被高估的。 我觉得流行文化过度地吹捧爱情的重要性了。
我最大的特质是什么?我会先接受事情是没有意义的,然后再去当中寻找意义。
“人为了索取快乐,做出很多不太该做的事情的时候,这个人会摆荡得很厉害。
他越是努力地要找快乐,结果越是花越大力气去抓,抓得越用力就越抓不到。所以,如果把人生寄托在快乐上面,其实不是一个值得寄托的地方,平静才是。
我尽量训练自己,不要管人家到底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。我认识一些明星会上网去搜索自己的名字,我觉得很勇敢,我不太想做这件事。
史蒂芬·史匹柏(斯皮尔伯格),27岁就因为《大白鲨》这部电影成为炙手可热的导演。当时《时代》杂志用他做封面,做了一期对他的称赞。那本杂志送到片场时候,史匹柏没有把杂志接过去。 制片人很惊讶地说:“整本都在讲你,你怎么不看一下?”然后史匹柏就说,“我现在如果相信他们对我的称赞,接下来就会相信他们对我的攻击。”
你不要轻易地相信别人对你的赞美,你才有能力不轻易地被别人攻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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